赶鱼郎　

发布人：system    发布时间：2018-12-28  15:52:01

早些年，大鹿岛上住着一个孤老头子，快六十了，打了多半辈子鱼，没攒下什么，只有一盘网，一条破船，船就是他的家，一年四季总睡在船里。 老头不赌不嫖，只有一种嗜好，那就是喝酒。白天打完鱼，拣几条好的留下，剩下全卖了，打上一葫芦酒。回到船上，生起火，煎好鱼，烫好酒，天暖和的时候，在船板上，看着江面，看着月亮，自个慢吞吞地吃着，喝着，倒也觉得挺舒心。一天天，他老是这么过日子，对别的什么事情从来不想，更不去管。 一天晚上，没风没浪，老头把煎好的两条鲜鱼装上盘，摆在小木桌上，他坐在船沿，不声不响地喝着酒。海水轻轻摇晃着船身，月亮把江面照得通亮，正当老头喝的起劲的时候，冷丁，船头站出一个小伙。看年纪也就是二十上下，穿一身白衣裳，脸面挺俊俏，看不出是个干什么的。见来了人，老头招呼说：“来嘛，小师傅，过来坐。”小伙大大方方过来了，说：“老大爷，你这酒给我喝点好吗？海风吹得有点冷，暖暖心。”老头满嘴答应说：“喝吧，别外道。你来，我倒有个伴，在这坐。” 老头又找了个小碗，给小伙倒半碗酒，让小伙坐下。小伙挺实惠，坐下就和老头喝起来了。 “老大爷，看样儿，你成年在海上打鱼。” 老头说：“是啊，多半辈子啦，这碗饭不好吃啊。成天风里来，雨里去，说不上什么时候船翻死人，难哪！” 听到“船翻死人”，小伙精神头一下子去了。从这，他只管闷头喝酒，到后来，竟躺在船板上睡着了。 天快亮时，小伙起来悄默声地走了。 第二天晚上，小伙又来了。两人见了面，都挺亲热，又一起喝起酒。喝着喝着，小伙问：“老大爷，你怎么总自个儿在这，没有家吗？” 老头说：“没有没有，这样谁也不用惦记谁，倒蛮好。” 小伙说：“老大爷，我年轻力壮，往后，帮你赶鱼吧。” 老头说：“那倒也好啦，可我怎么能麻烦你？” 小伙说：“没事，能帮你干点活，我心理高兴。” 果然，从第三天起，老头下海打鱼，耳边总听见一种“唿――唿――”的声音，有时候像从老远老远的海面上传来，有时候好像在海下面。直到他收网回船，这声音才停住。 老头想：“这准是小伙帮我赶鱼，可光听见喊声，不见人影，人到底在哪呢？” 老头怎么想也想不出。 “老大爷，今儿打多少？”晚上，这一老一少对杯喝酒时，小伙笑着问老头。 老头说：“今儿个走运，简直是我使船以来头一回，是不是你帮的忙？” 小伙思量好一会儿，才说：“老大爷，实话告诉你，我不是人，我是个淹死鬼。两年前死在这海里，我再也回不到人间了。” 老头叹了口气说：“别难受，不回来也好，这种日子过起来有什么意思！” 小伙说：“不，我是给大粮户运粮淹死的，我死得屈，我得抓个替身，再回到世间过几天好日子。” “替身还不好抓吗？海上有的是。” “那倒是，”小伙说，“有一回，一个妇女抱个小孩儿坐船，穿得破衣烂衫的，孩子直叫，她没奶喂孩子，看那样儿，我怎么也狠不下心，到底把她放过去了。” 老头说：“这就对了，你真要抓去那女的，孩子往后可怎么活？做什么事总不能太损了。” “是啊，怎么也不能坑她。从那，我就掂量抓个男的。谁知道，抓男的也有好些难处，这海上，除了船虎子就是船虎子，扔下家里老婆孩子又怎过？你看，人世上光棍、寡妇有多少？不能抓！怎么也不能抓！” “小伙子，说来说去，你心太好了，我给你想个办法，你试试看怎么样？” “什么办法？” “我眼看就六十了，这一辈子活得也差不离了，成天光打鱼喝酒，太没趣了，你不如抓我，你年纪轻轻的，咱俩换换倒挺好。” “老大爷，你这说哪去了，像你这样人，再活六十岁也不算多。我想好了，替死鬼我不想抓了，从今往后，我当个赶鱼郎吧，你打鱼，我给你赶鱼。晚上，咱俩一起喝酒，不也挺好吗？” 老头一听，乐呵呵地说：“孩子，这么的，我看也行，这主意得你自个儿拿。” 这一老一少商量妥了以后，真就那么做了——白天，老头打鱼，小伙就“唿——唿——” 地给赶鱼，有时在深海里，有时在浅海里。赶到晚上，两人就在船上喝酒，唠闲嗑儿，亲亲热热，好像父子。至于他们在海上这样过了多久，就没有人知道了。

相关资讯